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雕花小圆桌上的茶早冷了，周一墨一直望着茶壶旁的婚书和一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，脸色终于从潮红慢慢褪色，恢复了正常。
曾经生活在宁浪城食物链的最顶端阶层，又眼睁睁看着层次一步步跌落而下，加之周一墨从小聪慧异常，他自然是比绝大多数人更能清楚和理解现实斗争的残酷。
周一墨酷爱学习，从家族秘藏的手札可以得知，当初跟随大楚太祖文王起事的文武十八万余，十年百战，建国时剩下的老部下不足两万。当时大楚拥有一百五十余座城池，太祖仁义，兑现自己的誓言，将近两万老兄弟全部封为士大夫，成立一个崭新的特权阶层，雄踞楚国。
那时候，即使偏僻的宁浪府也分封了近百士大夫，家家都有百倾良田，故那时候称贵人都喜欢用“百顷大人”这个专属词语。只是八百年来，在宪律的框架内，各地士大夫越来越少，留存下来的士大夫所掌握的资源也远远超过百顷了。
由此，周一墨很容易就猜测到“兼并”，不过让他奇怪的是，以宁浪周家历代单传的人丁，居然能维持到如今，真是一个巨大的奇迹。
所以，他怀疑这次科考舞弊是有人陷害他父子，因为有人不想看到他们周家再出举人或者进士。至于究竟是三家中的哪一家，或者全部都有份，他不知道。但事情不简单是肯定的。
父亲周无文不知道什么原因历来不待见自己，看起来也仅仅是个酒鬼而已。但是，如果仅仅是一个酒鬼，自己那个当初据说是沉鱼落雁的母亲怎么可能看得上他；而没有娶自己母亲之前和自己母亲过世之后的那些日子里，怎么会在青楼间还很是招那些花魁们的待见。最主要的是，如果仅仅是一个酒鬼，怎么可能遁入空门。
而且，今天周无文进家门吟唱的那首诗歌，周一墨从未听闻过。而最后那句“人间如虎豹环伺的莽林，唯拥有掌握别人生死的能力才能得到最大的尊重。”不仅仅是周无文第一次跟他讲这样的话，更难得的是，完全以一个父亲的态度在跟他讲这样的一番话。
这些表现让周一墨感觉到父亲的奇怪，对他的话也更慎重起来。
以周一墨十三岁的年龄，其实最是叛逆和血勇冲动的。其实他在面对大起大落大悲大辱时候终于还能冷静分析的态度，比之父亲多年酒鬼要奇怪得多。
好在，周一墨从三岁家境巨变就没有什么人服侍，除了护卫刘氏，没有人，包括周无文，也不知道周一墨的这份性格。
老刘却是知道的。
这时候老刘站在院子里的花树下。
时令初秋，花树无花。老刘没有注意这个，一直关注着东厢房纸窗上的那倒剪影。
“刘伯，我知道你在，请进来吧！”亥时刚过，周一墨在房间里似乎终于做出了决定，对着窗户用不大的声音喊道。
老刘在黑暗里微微一笑，为着少爷一如既往的洞察秋毫。
“少爷，您叫我？”推门进去，老刘毫不失礼地抱拳问候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