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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外婆，我懂。”
“你哪儿懂？瞅瞅你嫂嫂。”孙夫人抹了把泪，“金枝玉叶嫁到寻常人家，长礼却。公主受了多大的委屈，啊？可公主却不像你，只知任性胡闹。女人要想留住丈夫的心，要懂得服软，以柔克刚，你懂吗？听外婆一句，陛下性子是极好的。服个软，莫再任性了。嗯？”
韵儿静默了，攀在老夫人膝上的手滑了下来。
“韵儿，外婆说的在理。”轩辕芸在一旁又添了把火，“即便天大的事，昨夜哥哥既留了你，这气便是消了。你该早些回去，当面和哥哥解释清楚，切莫叫旁人寻了间隙。”
夕阳，几许清冷。韵儿幽幽望一眼西天，苦苦一笑，原来，女子穷其一世的智慧，莫不过区区八字，以柔克刚。难得糊涂。外婆和嫂嫂的轮番洗脑，她不知她究竟能学得几分。可，她原本就不打算再与他怄气。时日无多，只要他愿意，她甘愿服软，更是恨不得倾尽这一世的好。耗到夕阳下山还不肯回宫，她不是怄气，只是胆怯。为何胆怯，她道不明白，可经了昨夜，她的确不知如何面对他。
韵儿跨出府门，便是一惊，静候马车一旁的竟是方平。
“娘娘，请。”
昨夜，他就守在殿外，她出殿时衣衫不整的模样，他瞧得分明。韵儿双颊一红，眼神闪避地躲开方平，几许急乱地攀上马车。车帘挑起，她急忙钻了进去，可就这一刻，她差点愕得掉头就走。
“怎耽搁了这么久？”
颀长五指伸了过来，灰褐结痂的伤痕嗖地便似缠住了双足，叫她迈不动步子。
嫂嫂她。不，外婆她。拉着我唠嗑儿。”
搭上他的手，挨着他落座，韵儿像一只脱线的皮影人儿，痴愣愣，丢了魂一般。轩辕远毅唯是静默，目不斜视地盯着轻荡的车帘。
轱辘轱辘，车轮子唤得好不单调，直逼得相对无言的二人愈发尴尬局促。
“我。”“我。”异口同声。
“你。”“你。”再异口同声。
韵儿羞红了脸，低着头，局促地盯着鞋尖儿。轩辕远毅低瞥一眼手中柔荑，解嘲一笑：“你先说。”
“嗯。手好些了吗？”顺着他的目光，韵儿托起他的掌，指尖轻轻抚了抚刺目的伤痕。
还是一笑，轩辕远毅微微点头。
韵儿想报之一笑，奈何，唇角唯是勉强地弯了弯。耳畔回旋着外婆的唠叨，她不易察觉地咬了咬唇，旋着纤细的指，十指交扣着握住了他的手。执子之手。她想，倘若心有灵犀，她的心思，他该懂。
一眼对视。
轩辕远毅微怔，片刻，紧了紧她的手。在她垂睑那刻，他亦移开了目光。
就这样，两人无声无息。尽管心底嘀咕，这到底是相对无言，还是无声胜有声，可谁都未再言语。磕磕碰碰，纠缠不清到而今这步，最初的纯粹，怕是怎么都回不去了。他们心底知晓，身边的人儿，若单凭拍脑门儿决断，断断不该是同路人。可，若扪心而论，偏却过不了心头那道坎。
舍不掉，得不到，理还乱，不理更乱。
轩辕远毅缓缓阖目，托着她的手，覆在了膝上。韵儿涩涩一笑，偏着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。
一路，从芸公主府，到云龙门，再到承明殿，他们相握着，默然不语。他没遣她走，她便默默地随着入了承明殿。他没遣她走，她便默默地随着宫人伺候他晚膳、更衣、沐浴。
哗。叮咚。叮咚。
掇着帕子，韵儿顶着滚烫的脸，轻轻地替他搓背。他们的相处，忽的，就变得暧昧又微妙。她不懂，却懒于计较。她只知，他们的相处怕是时日无多，而她过往任性地错过了许多，余下的，她要争分夺秒，牢牢地拢在掌心里。
她捋了捋额角散落的碎发，指尖儿勾起挽在耳后。偏着头，她问：“水还温吗？”她的声柔过淅淅春雨。忽的，她羞涩浅笑，更有几分痴然。水中倒影似一对簇头交颈的夫妻，影子里，即便言语无多，他们也是恩爱的。
轩辕远毅偏过头看她，浅笑着摇了摇头。这一望，他再未扭过头去，就这样静静地凝着她。
经不住他的目光，韵儿自觉双颊烧得烙铁般滚烫。撂下帕子，她起了身，扭头便要绕过屏风：“方平太大意了，连衣袍都忘了取来。我这就去取。”她迈步，却迈不动，腕子湿漉漉地被钳住了。
轩辕远毅指了指屏风一角的桌案。